当然，那时候的毛线，比起现在是差远了，穿到身上时间不长，就会板结起来，摸着也没有现在的毛衣舒服。
就算是这样，袁沐沐也记得当时穿上新毛衣时候的欣喜。
那时候想要买好一点的毛线，还要去市里的大商场，乡下的地方根本没有毛线买。而一件毛衣，那是新三年，旧三年，毛线磨损有洞的时候，就要把好一点的毛线拆下来，再重新织一件穿。
新买的整团的毛线都是用来给大人织的，等大人的衣服穿破了，就把毛线拆下来洗一洗，然后给孩子们织。
袁沐沐记得，弟弟袁震有一件马甲，上面的毛线是七八种颜色，不知道是攒了几件毛衣的线头才凑成这件马甲。
不过母亲的手艺并不太好，袁沐沐的毛衣穿起来非常不舒服。那时候的毛线没有弹力，领子开的大了，时间长了会变得更大，要是开的小了，刚开始的时候脑袋是怎么也套不进去。
而且母亲对于毛衣的花样更是不知道怎么去做，要么没记得自己有一件红色的毛衣，花样那叫一个一言难尽。
本来是很好看的花样，但是你如果太密集了，看起来就很难看。于是开始的时候花样非常密集，摸起来疙疙瘩瘩，后来的花样就变得很非常稀疏，看起来挺好看。
但这样衣服的上下部分看起来就跟两件衣服似的，不和谐。而且毛衣的领子有点勒脖子，这件衣服袖子的腋下也没收好，穿起来非常费劲。
同样的母亲给弟弟也织了一件，两个人每次穿毛衣都要费半天劲，后来这毛衣就不怎么喜欢穿了。
等袁沐沐工作后就不喜欢这种毛衣了，毛衣就被束之高阁，不知道哪里去了。
现在袁沐沐给自己的孩子织毛衣，翻出了记忆中的那件毛衣。袁沐沐在网上看见过，说是最小的一件两三岁儿童穿的背心，手指的动作，就要有一万多次。
那么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织一件长袖、冬天穿的毛衣，手指又会动多少次呢？
而且袖子的腋下收得紧了些，那也是为了节省毛线，那时候的毛线真是非常贵。
到现在袁沐沐才了解了母亲当时的心情。
要给孩子织一件漂亮的新毛线织的毛衣，用干过的农活粗苯的手指挑动细长的毛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母亲一直在田地里劳作手指的关节早就变形。在农忙的时候，母亲的手指会变得非常粗，握拳都握握不起，因为手指与手掌由于高强度的劳动会变得关节肿大，曲张不灵活。
指甲也会变得非常硬，指甲缝里的都是黑黑的泥土。记得袁沐沐工作之后，有一次家里夏天的时候买冰箱。
那几天家里正是割麦子的时候，到处都是麦灰。两千块钱，母亲点了好几遍，到买冰箱的时候交给收钱的人，都摸出上面有不少的砂粒。
当时袁沐沐觉得有点难看，现在回想起来却全是心酸。原沐沐给母亲买过几件衣服，因为布太细，手太粗，手掌摸过会勾丝。后来母亲就不让袁沐沐给买衣服了，说是在家里集上买的一样，还便宜。
袁沐沐当时不知道说什么，现在却能明白过来。母亲成长的少年时代，正是国家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。在他们青少年的时候，布能做衣服就行，至于舒不舒适，那是根本不能考虑的事情。
在那个年代，不仅印花的布是要抢的，就算普通白布也常常缺货。所以那时候一块布，做成衣服要穿很多年。
新三年，旧三年，缝缝补补又三年。排行老小的孩子基本上是没有新衣服穿的，因为他们要捡哥哥姐姐穿小了的衣服。
很不幸，母亲是姊妹三个中的老小。这样的青少年让母亲没有享受的要求，因为家里是不会顾及第三个孩子穿衣要求的。
在没有原材料的地方，就算你能做新衣服，也没有材料可以做。等到结婚后，新衣服可能会有那么几件，但周围的人都还穿着旧衣服，母亲也不会舍得穿新衣服。
还有一件就是，袁沐沐觉得父亲应该负很大的责任。据奶奶合着的时候说，母亲刚结婚的时候，有一天穿了一件很花的衣服出去，被父亲说了一句，“这件衣服你怎么能穿出来？”
袁沐沐在自己的小说里提了一句，从那之后这件衣服就压在箱子底下，直到袁沐沐长大工作后，才又从想子里翻出来。
袁沐沐穿上这件衣服试过，衣服是红色的小碎花，底子是粉色，看起来十分鲜嫩，非常适合新媳妇的装扮。就是新媳妇的年龄比较大，有二十七八了。
现在袁沐沐考虑这件事，觉得它确定了母亲在婚姻中的话语权并不高。一个新媳妇穿什么的衣服都能不能自己自主，还能自主什么呢？
不过袁沐沐现在想起来，自己和母亲也差不了多少。结婚前去李诚实家看家的时候，袁沐沐穿了一件玫红色的外套，里面是灰白色的毛衣。
这套衣服搭配起来的时候，单位里面的人都说好看。但后来结婚后袁沐沐问李诚实意见，李诚实就说一点都不好看，当时他是憋着没法表意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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